程思柔先缓了缓神,开始弹起前奏来。
卡农不是一种曲子,而是一种音乐谱曲技法。卡农的所有声部虽然都模仿一个声部,但不同高度的声部依一定间隔进入,造成一种此起彼伏,连绵不断的效果,轮唱也是一种卡农。在卡农中,最先出现的旋律是导句,以后模仿的是答句。
一般我们说的最常见的卡农,指的是《帕赫贝尔的卡农变奏曲》。这是乔治·温斯顿的改编版本。而凌若天和程思柔要四手联弹的,就是这个版本。
程思柔弹奏的前奏沉稳而不失灵活,基本功的扎实使得她对节奏极其熟悉,丝毫没有错误。琴声悠扬。
两段旋律过后,凌若天的高音部加了进来。先是在旋律上作为程思柔低音部的和弦相互配合。毕竟他知道自己基本功是肯定不如程思柔那么扎实的,他就只能从旋律下手。先熟悉了曲子他才能发挥起来。
所以他才选了卡农,这种旋律基本重复的曲子最为适合他。
两人开始沉浸在音乐当中,而接近高潮的时候,凌若天终于发动了攻势。
他首先加快了节奏,硬是逼着程思柔配合他。程思柔也不甘示弱接受了正面挑战。本身温柔的曲子慢慢变得剑拔弩张起来。两人针锋相对,开始抢起了旋律的主导权。
这个时候,谁先乱了,就百分百会失误。而且在保持冷静的同时还要引诱对手进入自己的节奏,以期达到主导者的地位。
他们头上开始冒出细腻的汗珠,这种比试其实很耗费精力和体力的,消耗的能量不亚于打一场篮球赛。
本身四手联弹就是来练习配合的,默契度不够容易就会出事。所以决出胜负的条件自然是谁先掉链子。
在两人都熟记乐谱的情况下,逼迫对方掉链子的就只有改变节奏一说。一旦有一方跟不上了出错是显而易见的。所以基本上都是由一人弹奏主旋律一人配合。
而凌若天和程思柔却是在争抢谁才是主导者。所以他们这四手联弹要是放在联赛上会被指导老师给骂死的,只能是小孩子闹着玩的演奏。曲子本身的优雅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尖锐的旋律和刀光剑影般的节奏。两人如同武士一般在战场上相互搏杀,手中的武器便是自己弹奏的旋律。
到底谁会压过谁?谁会成为主导者?
凌若天这时手抽了抽,慢了一步!他心中大吃一惊。
虽然没弹错,但是晚了一步,节奏大乱!
他顿时丧失前期优势!只得跟着程思柔的旋律走。
程思柔敏锐地捕捉到了凌若天的失误,这是反击的时候!
程思柔开始加入更为复杂的节奏,直接将主导权抢夺过来。凌若天本身指法就不行,再加上主动权已然丧失,唯一的优势也不存在了,所以他根本跟不上她,终于沦为附庸。
剑拔弩张的气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鸳凤和鸣的演奏。程思柔把一切拉回正轨,而凌若天只得配合起来。不过,这个时候,距离曲子结束不过两三个声部而已。
凌若天若是不手抽,或许胜负未可知。
一曲完了,程思柔趾高气昂地自豪道:“看看,什么叫钢琴十级!你个战五渣。”
“行行行,你赢了,”凌若天也不和程思柔争什么,“我不自量力,行了吧。”
凌若天倒也光明磊落,输了就是输了,不找借口和理由。
程思柔满意地点点头,说道:“看来你技术还是可以的,你对旋律很敏感,就是手法不行,要是你继续练下去,或许能出人头地也说不定。”
“懂一点就行了,我可是个保镖而已。”凌若天笑笑,并不当真。
“很难得了你这样的,”程思柔惋惜地说道,“算了,我一个人练也是无聊,那降E大调奏鸣曲你会么?一起弹吧,或许能找出什么也说不定。”
“你不是说我战五渣么。”凌若天不解道。
“死马当活马医你没听过啊。”程思柔不屑道。
“好吧好吧,我来配合你。”凌若天叹了口气。
程思柔满意地哼哼,把谱子翻好。于是两人就开始了降E大调奏鸣曲的四手联弹。悠扬的琴声从琴房传出去,让人不知情地沉溺其中。
之前是剑拔弩张,自然不会有多诱人。而现在是相互配合,比起之前的演奏要柔和许多。当然让人感到心情舒畅。
程思柔一边又一遍地重复着,她感到自己好像要突破什么一样。
自己弹的时候总是无法准确地表达出什么东西来,只是尽量不把音符弹错而已。
而和凌若天在一起演奏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内心的情绪像是借着音乐诉说着什么。她也可以从凌若天的旋律中模模糊糊地理解他的情绪。两个人放弃了言语,转而用音乐进行着心灵的交流。那种感觉真是痛快酣畅。
她沉溺在旋律之中,一直到了放学时间,才醒过来。
程思柔试着随意弹奏了两下,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可以随心所欲了。
好像谱子刻在她的脑海里似得,不需要思考什么,就像说话一样自然。
她惊喜地看着凌若天,那眼神里满是欢喜。
“我……我终于……”
“我都说了,四手联弹肯定有用的,”凌若天嘿嘿笑,“不过你得赶快记住这个感觉,要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那就没了。”
程思柔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四手联弹培养的是曲子的表现力,而之前程思柔的演奏里,缺乏的正是表现力。
毕竟干枯地按照乐谱按部就班地演奏谁都可以,但是从里边把情感融入进去并且被人认同,就是一件很困难得事情了。要不然,这世界可不是人均朗朗或者李云迪了么。
凌若天居然一眼就能看出程思柔缺乏的是什么,他对音乐的理解程度可不是一般地高。程思柔有些好奇他到底是哪个地方培训出来的,难不成是某位大师的不入流的弟子么?
凌若天看出了程思柔的疑惑,事实上,她并没有完全猜错。凌若天的确在幼时有着世界知名的音乐导师,只是程思柔想不到的是,凌若天不是某位大师的弟子,他是一群大师的不入流的弟子。
凌若天最差的一项能力是外语,倒数第二差的能力是枪械,而倒数第三差的,就是音乐了。
当然,和普通人比起来凌若天在这三个方面是较为优秀的了,但是和那些老师们比起来,简直就是差生一般的存在。反倒是他不太擅长的电子器械的操纵能力和网络战能力都要比这三样要优秀的多。
外语凌若天只能做到不被人忽悠,枪械也只能做到对静止目标打的准,音乐也就那样,口头功夫厉害,手上功夫菜的抠脚。
除了这几样,凌若天几乎是全能的。虽然平时吊儿郎当的,但是关键时刻绝不含糊。孰大孰小,他分得清。
程思柔也没有过多地去在意凌若天了,她今天弹了一个下午的琴,又是联弹对决又是沉浸式训练的,身体有些吃不消了。她现在觉得很困,非常地困。
他们两个回了家,吃过晚饭,凌若天看着她摇摇晃晃回了自己房间了,帮她关好房门,就出去了。
他换上了黑色的皮大衣,别好了陇花和柳月在身上。掏出手机看了看,那是一条信息。
是一个陌生号码发过来的,是他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就发过来的。
消息的大概意思是:赵存锡过两天要参加一个秘密宴会。这个宴会由商人,官人等主持组织。在桥南算是一年一次的特例。和年会差不多。
这次主办方到了杨臻手里,杨臻作为杨家在桥南实际的话事人,和赵存锡一众太子系的人本身就不和。赵存锡这次去估计也是去捣乱的。
只是这次年会与往年不同,太子系这一次很难再捣乱了。因为凌家不再作为观众出席,毕竟和杨臻的合作关系,凌家因此下场成了选手。面对凌家这个不亚于杨家的家族,太子系的人想要捣乱也得掂量掂量。
而凌若天为什么要现在出去呢?明明和他没有关系。
那是因为消息里还有三个字:
甘比诺。
凌若天很疑惑,甘比诺要是真的敢在这种会上闹事,那就是恐怖主义袭击了。再说了,这个宴会,没有谁是有价值的……
不对!
这个宴会谁都有价值!
杨臻,赵存锡,苏筱墨,龙嘉艺……还有许许多多的桥南富商和大小官员。要是被甘比诺打进去了,不仅丢了国际上的面子,而且还会使得桥南势力大清算一次。很有可能现在这种三足鼎立的平衡会被打破。
谁会希望这样?
除了血阳楼,还能有谁?
凌若天想到这,不由得开始紧张起来。
这个发信息的神秘人到底是谁?他的情报准不准确?
老范也查不出来。毕竟是个空号发过来的。
一切也就只有今晚才能见分晓。
凌若天担心之余,打通了龙嘉艺的电话。
“怎么突然找我?”龙嘉艺漫不经心地问道。
“听说过两天有年会,我能来吗?”凌若天问。
“谁管得了你,”龙嘉艺不解,“你没请柬?”
“我想混进你的安保队伍,作为杨臻名下的手下,你应该负责安保工作。”凌若天严肃道。
“巧了,你打的不是时候,”龙嘉艺说道,“安保工作交给了国安局,人家等级比我高一点点,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为什么国安局会参与?”凌若天有些吃惊,“这不过只是一个年会而已。”
“我们收到线报,甘比诺会来袭击会场,”龙嘉艺答道,“为了万无一失,只能如此,如果安保队伍混进来一个他们不认识的人,就算有我做包票,到时候真出事了,你们不够磨合出了意外,谁替我擦屁股。”
凌若天表示理解,也不再打扰龙嘉艺工作,把电话给挂了。
“看来你今晚的决策很正确啊,”老范啧啧称奇,“你打电话给龙嘉艺,就是为了确认那短信的真假吧。”
凌若天笑笑,却不否定。
“那你现在,是要去先手把甘比诺解决了么?”老范问道。
“你是怎么确定我打算在今晚行动的?”凌若天并没有回答老范的问题,反而提问道。
“你如果不是要办正事,带那把长的刀干嘛。”老范一副不屑的表情。
“我本来以为那是个恶作剧消息,”凌若天说道,“但是看龙嘉艺的态度,消息来源的真实度不会低。”
“你怎么就确定呢?”老范不解。
“按理来说,龙嘉艺作为杨家的汪仔,由杨臻主办的年会,怎么说也是由他负责的安保,绝不可能交到国安局手里,”凌若天漫不经心地解释道,“国安局现在太子系和杨家平分半面江山,等于是半个外人,你放心把自己命丢给外人手里吗?”
“你的意思是,消息来源真实的话,单独一方的安保,会让另一方感到不安,龙嘉艺来做安保,太子系的人就会担心,而如果太子系的人来做安保,杨臻又不信任,”老范若有所知,“所以国安局这种工具正好派的上用场,两边都有人在里边,相比起单独一方承包,两边都有责任的话显得有安全感。”
“没错,但是这一切的前提,就是建立在消息来源真实性上,”凌若天说道,“现在杨臻和太子系已经如此行动了,证明甘比诺会有很大可能有动作,虽然我不知道发消息的是谁,但是这次,我或许得请他喝一杯。”
“你打算一个人在甘比诺惹事之前解决他们?”老范不可置信地惊讶道,“不管怎么说,人数方面,我们就很吃亏啊,为什么不叫龙嘉艺出警帮你?”
“龙嘉艺是警察,在他眼里,我只是在依靠感觉做事情,而警察办事讲的是证据,”凌若天看了一眼手机,上边的红点在某个地方闪烁着,“我没有甘比诺潜伏地点的证据,他自然不会浪费警力帮我。”
老范还是觉得凌若天这么做太冒险了,劝阻道:“反正杨臻那里应该已经设好了瓮,就等着甘比诺进来也不一定,你何必那么执着要先一步呢。”
“我要揪出幕后黑手,夺取程弘博的信任,如果在太子系面前搞定甘比诺,那我不可能问得出话来,”凌若天低声道,“我现在真的怀疑太子系和甘比诺有一腿,即使不是直接关系,也必然有接线人,我需要问话而已,如果我的猜想正确,太子系不会给我问话的机会。”
“所以你现在是去问话的吗?”
“对啊,年会后就没有机会了,我必须要抓紧时间,”凌若天看着手机,笑道,“上次砍伤的那个甘比诺干部估计在隐秘地方疗伤呢,估计那个地方就是甘比诺藏在这个城市的据点,如果我赌对了,那就赚翻了。”
凌若天上次在小巷里没砍死的那个甘比诺干部在凌若天离开小巷不久后就被秘密遣送到医院了,而且极其保密。凌若天问过杨臻是不是他动的手脚,杨臻表示他并不知情。
凌若天再查那家医院的消息,那家医院的大股东是太子系的某个官员的老婆,占了三分之二的股份。
也就是说,那个甘比诺干部被太子系的人救了。
这才是凌若天怀疑他们的真正原因。
真是臭棋出妙招,凌若天给那干部包扎的时候,里边黏有一个微型定位器,它只有A4纸张三分之一的厚度,易于贴合皮肤表面并且可以打入皮肤下层。它会隔两小时发一次信号,老范可以接收到并在电子地图上标记出信号发出位置。
根据人类皮肤的愈合速度,那个微型定位器估计已经被那个干部新生出来的皮肤给包裹住了。这些天就只在一个地方不停地发送位置,偏差不过十步以内。
凌若天就是赌那个地方。要是不在那里他就只能错失取得程弘博信任的良机了。毕竟只要立了大功,把伤害程大小姐的坏蛋揪出来,程弘博肯定会把他当自己人的。
那时候下手偷药物配方就更简单了。
凌若天一边赶路,一边对自己的规划沾沾自喜着,仿佛自己像是个老谋深算的间谍一样。
终于,他来到了红点标识的地方。
那是一间大酒店,富丽堂皇,标准的给富人消费的地方。
凌若天知道这间酒店,却是海腾堂的资产之一。
“你打算怎么打?”老范问道,“在这里动手,伤及无辜不说,还容易暴露你自己的身份。”
“怎么打,”凌若天露出狡猾的笑容,“用手来打啊,难不成你还想让我用头来打。”
“如果你用头脑来打,我反而不担心了。”老范叹气道。
“安啦,我有对策。”凌若天说完,转头向另一个地方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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